夏找九宮格時租承燾的學術與生涯世界–文史–中國作家網

要害詞:夏承燾

夏承燾1929年4月8日日誌,記收到梁任公師長教師家眷信,“師長教師嘗謂兵士逝世于疆場,學者逝世于講座,竟以身驗斯言矣”。

瞿禪日誌的特別之處,仍是處處顯出詩人的本質,坦白敘寫心情。《夏承燾日誌全編》在年月上比析出的學詞日誌往前與往后都有延展,收錄諸多未刊詩詞,另有很年夜的研討價值;對其精力世界的揭橥,尤其光鮮。

近人日誌不乏時光跨度較長者,如顧頡剛日誌(1913—1980,首尾68年)、周作人日誌(1898—1966,首尾69年),這與作者的年壽、日誌的存續中斷以及保留狀態有關。早先收拾出書的《夏承燾日誌全編》,始自平易近國五年,終于1985年也即夏師長教師去世前一年,首尾70年幾不曾中斷,近代學人日誌中可謂罕有其匹。

實在只是單論年限,意義并不年夜。夏師長教師日誌在學術方面的主要性,三十多年前就已浮現。80年月《天風閣學詞日誌》的收拾面世,為那時學界的盛事之一。20世紀多詞學大師,但像龍榆生的百萬字日誌全無保存,夏承燾日誌卻年夜部門得以完全地留下,尤顯可貴。不外夏師長教師日誌全貌畢竟若何,一向隱而未彰。7年前在樂清舉行的夏承燾師長教師研究會上,筆者傳聞吳戰壘師長教師的女令郎吳蓓密斯在收拾日誌手稿,便一向等待能睹全帙。現今出書的十二巨冊,年月上比析出的學詞日誌往前與往后都有延展,舊時期完全的學術與生涯世界得以清楚地浮現。

據夏師長教師自述,與晚清很多學者一樣,他作日誌之效仿對象,“㤅伯(李慈銘)、復堂(譚獻)及周自庵(壽昌)諸家之作,斐然在前。不敢云企看前修,日不中斷,聊以習恒罷了。”(1926)“習恒”并非純真為記事或修身,也是“為己之學”之重復練習訓練。

與陳寅恪、胡適、吳宓等平易近國初元前后留學國外的學人比擬,夏師長教師的出發點并不高,甚至可以說絕對落后。他出生于小樹屋通俗的溫州商人家庭,家道貧寒。五四那年他二十歲,任教于小學。“小學教員謀一地位,似同登天。”(1919.4.18)多年后仍有感歎:“來歲忽已三十,我其終為一鄉一邑之人乎。”(1928.11.1)有興趣向1對1教學上,卻逡巡不前,這一早年經過的事況和錢共享會議室穆頗為類似。錢穆比夏承燾年長五歲,執教小學十年有余,執教中學則有八年;夏承燾亦有十年以上的小學、中學教導經歷。他和錢穆一樣,經由過程自學得以拾階而上。“自思今朝學問,得之舊日黌舍間者甚少,年夜半乃自修得來,可知學問非主動不成。”(1923.4.21對1教學2)早年雖從學張、林鹍翔,心坎依然感到“少無名師,此生平年夜憾也”(1929.4.15)。20年月他曾短期在東南年夜學任國文講席,受聘時髦且“自度學殖猶缺乏自負,擬辭不就”(1925.4.23),返浙后仍在寧波、嚴州等地傍邊學教員。一向到1930年,才因邵祖平的推舉,在之江年夜學任教。偶合的是,他任教之江的這一年,恰是錢穆受顧頡剛推舉、進燕京年夜學任教的統一年。改聘燕京,錢穆自認“為余個人工作上另一年夜轉進”。回想夏師長教師經歷,之江亦是其人生之主要轉機。他開端體系地從事詞學考證已有兩三年,但在詞壇上年夜放異彩則是在之江任教以后。從治學途徑上說,二人早年均受《文史通義》的影響較深。錢穆肇端由《孟子》《墨子》始,進而至其他經史典籍;夏承燾則由十三經進手,二十歲以前簡直通讀記誦年夜半,詩學方面的進門較早得益于《隨園詩話》等。

20年月后半期,他的唸書已急轉直下。1927年日誌開端呈現專精為詞的自我鼓勵。

新文明活動中的經史考證是顯學,從諸子到古史,烜赫一時。夏承燾自我期許不止于詞學,是專注于這一範疇仍是另作拓展,多有遲疑。他對宋史尤有愛好,可是否舍此就彼,委決不下。1934年,他已有興趣“改治宋史,以十年精神赴之”(1934.3.24),下一年又自寬“枕上思能成《詞學志》數十卷,亦足不朽,不用騖高遠治宋史”(1935.3.3)。有時似覓見前途:“以面前我所喜好之物,為極全國之至美善,同心專心力而注之,皆能成學問、成工作。”(1937.2.3)有時又覺“徬徨邪路,心意甚亂”(1940.8.28)。筆者僅舉其于宋史前后考量之一端,夏師長教師對本身能否終生從事于“文事之末”,反復而不克不及定奪,可見他的性情較為專注并且謹嚴。“生平善尋思,每當默坐孤棲時輒回想舊事或料想未來”(1920.6.14)。這一性情也主導了他的人生選擇。

日誌是對小我史的體系記載,20世紀的學人日誌多留下對激變中的世界新穎而直接的反映。那時的一個命題是在年夜時期中,故紙生涯能否仍有興趣義。張星烺1924年12月致信陳垣:“全國年夜亂,救逝世不暇,遑論學術。”時局繚亂中對心坎的搾取,是一種廣泛的體驗。1928年,“閱時人一文,怵于世變之日亟,抑抑不歡。十年以后,不知復有吾輩危坐唸書日否。”(1928.12.29)此語無疑成讖。時局漸緊,更覺年夜患之將至,1935年7月:“內憂內亂這般,而予猶坐讀有益于世之詞書,問心甚疚。愿欲一切棄往,讀顧、孫、顏、黃諸家信,以俚言著一書,期于世道人心得裨補萬一,而結習已深,又不忍毅然舍往。”此等襟曲于日誌中再三浮現。抗戰迸發后,夏師長教師先是隨之江年夜學遷進上海,其后轉進浙年夜龍泉校區。國難之下,是持續其冷漠工作,仍是對國度有所“靖獻”,顯見墮入憂虞而不克不及往之。然也不乏安然剛決的時辰:“濁世之學,但求自能自力耳,固不在張脈僨興也。”(1941.12.26)王汎森曾剖析夏承燾“治學”與“應世”的牴觸,指出“夏氏的牴觸實在是一個時期‘新’‘舊’兩種學問立場的牴觸”。

戰時輾轉流亡,精力嚴重,同時感觸感染到劇烈變更的時期對學術生涯的逼壓,是一代學人面對的年夜周遭的狀況;就小周遭的狀況而言,終年沉淪于故紙工作,憚于體弱,也罕見憂生之嗟,則是另一種受迫的人生實錄。日誌中罕見有“苦體弱,精力不支”“小病遂這般疲苶,體弱可慮”等語。在智識與“衛生”之間若何獲得均衡,體弱者也支出了良多日常的盡力。訂正與吟詠、唸書與攝生分辨作何設定,老是懸而未決,時常形諸筆端:“自發奄奄無賭氣,總由看書過勞,敝精耗神所致。”(1923.1.9)唸書人讀此應能會意。

學人的精力窘境在那時是廣泛的,瞿禪日誌的特別之處,仍是處處顯出詩人的本質,坦白敘寫心情。吳蓓在撰寫媒介時已指出,日誌的一些文字“是極精美的游記小品,可進明人堂奧”。寫景狀物方面的翰墨并非玩賞性質,而是融進學人的生涯。除早年任教西安、暮年遷居北京,抗戰時代長久地在上海任教之外,夏師長教師的年夜半生都生涯在浙江,他的生涯世界也與杭州、嚴州、龍泉、雁蕩等地的景致融為一體。與日常景致作深切的溝通,表征之一是愛漫步。近代學人中,瞿禪可謂記錄漫步最多的學人之一。此外,之江年夜學在地輿上很是優勝,他在執教七年后,依然感嘆“樓前萬綠填山,凌晨鳥聲滿耳,之江真足迷戀”(1937.5.11)。從嚴州東湖、西湖到杭州錢塘江干、孤山再至雁蕩,所至之佳山川無不是其詩情的淵藪。“自慚行跡似東坡,處處隨身有西子”,身之蹤影與詩思之綰結如影隨形。

漫長的學人平生中,來往范圍之廣,友朋情感之深,亦可不雅可感。夏師長教師曾自述出學詞日誌的初志即“師友訓迪,不成忘也”(1941.5.30)。七十年日誌,背后宏大的交游圈也有清楚的頭緒。

先輩學者中,他與朱彊村、吳梅、金松岑、張爾田、冒廣生、夏敬不雅等終年通訊會商詞學,并有詩詞唱和。20年月初,他已經林鐵尊向朱彊村呈過詞作,朱彊村對其多有夸獎。作白石詞考據時與吳梅訂正樂律,吳梅許其為治白石詞第一人。與一流學者交通方面,他在二十幾歲、學術漸成熟時代已有足夠的認識,亦幹練靈通。例如日誌曾提到有撰寫中國粹術年夜事表的預計,欲修書就教梁啟超,但終極“與師長教師并世,竟未一面,真孤負矣”(1929.2.21)。僅此一語,足見其求師請益心思的急切。

在溫州、嚴州任教時,身邊有吳鷺山、謝玉岑等老友;在杭任教時,與其頻相來去的友人包含龍榆生、唐圭璋、錢基博、鄧廣銘、郭紹虞、任中敏、程千帆等,均是那時文史學界的中堅氣力,在杭來往之先輩學者有馬一浮、黃賓虹等,旦夕相處之同事則有王季思、徐震堮、任銘善等。

日誌中描繪的學人群像,如1932年4月17日于杭州見顧頡剛:“午后再詣頡剛,肅客殷勤,姁姁如老嫗。以其辭吐樸訥,尤覺悃愊可親。”見周予同,“其人辭吐、豐采皆好”(1928.1.6)。和鄧廣銘的來往從30年月開端,連續半世紀之久。鄧廣銘箋注辛詞比他早,他是以自發廢棄,“此君唸書能識高心細,傾想無已。”(1937.3.29)多有這種同病相憐的正人之交。早年日誌還顯示,客陜時他與中共傳怪傑物董健吾、與后來成為公民黨要員的王陸一等亦有交往。平易近國教導界不乏各類傳怪傑物,人緣際會有所遇合,讀之風趣。

近代學人日誌既有興趣在“學”方面下功夫,“學”的范圍若何,零碎或體系的私家瀏覽史,也頗能顯出自己的興趣,從李慈銘、王闿運到后來的金毓黼等,都有“學”的詳細展現。夏師長教師用新的學術方式治學,已闊其堂廡。關于他的詞學成績學界已談得較多了,實在他對同時期的文史結果以及新文學也相當熟習。對新文學包含譯介文學的興趣,在那時從變亂典研討的文史學者中并不罕見,呂思勉就曾自稱“于新文學最無愛好”。但夏師長教師一向親密地追蹤關心新文學、本國文學。

日誌之所認為信史,也是在于有性情、感情等完全界質的投射,令撰者之面孔更直不雅平面。讀平易近國粹人日誌,我們多能感觸感染到作者的氣質各別,如顧頡剛的憂郁和敏感,吳宓的感情易于沖動等等。夏師長教師身上更多的是敦樸溫雅,不掉高朗之氣。他善于自省,經常自責“自發對人終欠和氣溫順”(1923.6.2)。甚至著書立說也需求反思,“好著書,由名心作怪,不克不及堅持坦蕩之懷,思逐日看《朱子集》數篇滌洗之。”(1940.10.20)。他畢生堅持和易樸實。每獲稱贊,或將愧恧寫在日誌里。“潭秋箴予‘深邃深摯有余,明快缺乏’,其中予病。”(1931.2.10)記載友朋之針砭,既是晚清日誌的遺留,也是自發的人格磨礪。

關于其小我生涯,此次出書的日誌全帙亦有大批表露。例如記錄其初戀顛末,早年與比鄰的錢氏蜜斯相悅,后因兩家家道不偕而未成。家中為其娶的老婆游淑昭多病,亦似鮮能懂得其人生志趣,“內人謂予十年以后如仍碌碌教書,誠為不幸,實在有何不幸。”(1939.2.19)但五十年間,仍與老婆相濡以沫,暮年老婆往世后才續娶吳無聞師長教師。在無情義之完美人格方面,瞿禪亦屬完人。

杭州雖非京滬那樣的學術中間,但平易近國的三位詞學巨匠夏承燾、龍榆生、唐圭璋都在江浙滬一帶,來往頻仍,學術積聚更形深摯。錢穆曾描述30年月的北平“世局雖艱,而安和黽勉,各自埋首,著作有成,興趣無倦”。夏師長教師背后宏大的學術交游,亦是20世紀上半期學林世界繁密來往的寫照。而日誌所勾畫的移步換形的新世界,還包含平易近國初元的溫州,20年月的西安,三四十年月的杭州、上海,以致80年月的北京學術圈等等。日誌全編收錄的夏師長教師諸多未刊詩詞,另有很年夜的研討價值;對其精力世界的揭橥,尤其光鮮。

“記憶是一種表示已經存在而此刻已不存在的事物的才能”(保羅·利科語)。在抗衡遺忘方面,日誌能夠是最主要的載體之一。讀夏師長教師七十年所記,尤感世事之縱橫與時光自己帶來的轉變。暮年所記,亦有可貴的汗青價值。最后,我想引1932年夏師長教師在浙年夜的演講中所引《維摩詰經》經句作為本文的停止:“高原、海洋,不生蓮花(華);卑濕污(淤)泥,乃生此花(華)。”夏師長教師講的是若何在憂患中悟得人生之真義,從其平生經過的事況來看,實則接近于夫子自道。

(作者單元:北年夜學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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